大多数魔王之子都有某种程度的不死性。
安娜那种压抑自己不死性,刻意用死亡激活自己领域的特例不算,大部分尚未晋升魔王之子,因为是魔王的前身,可以理解为不灭的根源。
而神明以及同格对位的魔王则又是“不灭”的另一种体现,他们在“无尽魔王安德烈斯”和“永恒之神费瑞尔”出世之前,都不可能真正的死去。因为神明或魔王的死亡就代表着某一种概念的死亡,但是谁又能毁灭世界上所有的概念呢。
当然,一般需要用到不死性的时候都是陷入濒临败北的状况。看魔界最古老的那些魔王,我们都知道他们难杀,但在安德烈斯之前,从来没人知道他们的不死性到底在什么程度。
没人能把他们逼到需要动用不死性的程度,手执权柄者的力量不是凡俗之人依靠数量能够比拟。
言归正题,我则是不死性的至上等级,根本不存在“死亡”的概念。
我对此心知肚明,而对于安娜则不知道这么清楚,在她看来则是更加强大的不死性而已。
说到这里,又要问一个问题,所谓“杀戮”是什么?
必须要强调,“杀戮”并非“死亡”,要不然安娜就应该和死神迪斯一体两面,前世我用安德烈斯的权能“无尽的恶面”击杀安娜,抢走“杀戮”权限领域,所以我对概念的细则有比较深刻的理解。
现在我的位格没有安德烈斯那样的高,很多感受已经无法再次理解,但能够用语言表达的概念还是记得很清楚。
“杀戮”是引导事物走向“死亡”的过程,或者方法。
至少目前安娜只开发出这些。
我杀不死她,她也杀不得我,从魔界到人世一直是这样。如果局势僵持在厮杀的层面,安娜不会满意。
所以她开发出了权限领域的新的应用能力——
“生返禁令”。
不分青红皂白,直接将我的意识和灵魂推进“死亡”,直面真神,死亡神迪斯。
“如果是其他弟弟妹妹,真的就死了啊……”
我从黑暗中坠落。
这种说法也可能不对,这里没有上也没有下,没有光也没有暗,我只是驻留在纯粹的黑色中,似乎是静止,又似乎是在什么运动的过程中。
像是虚无的境界,不过太安静了,安静的让人心寒。
该回去了,不然赶不上奥古斯都回来了。
我向上方,不对,只能称之为我来的方向,向我的权限领域发起召唤,在那遥远的失去距离概念的位置,隐约能感觉到自己还在人世的身体(用阴影构成)。
拉紧那冥冥中的线,回到人世……
身体越来越重了,似乎有什么在我的身后拖住我,自然不可能是死人,所有执念和怨恨都已经在“死亡”领域中化为虚无,他们都在享受着永恒的安息。
那么,也只有一个可能了,此地的主人。
“迪斯(death)。”
我索性放弃回到人世的打算,反正在神明的领域中与神明对抗绝对没有胜算。我顺着拉力的引导,降落到更深“死亡”之中。
不会有什么危险,如果是遇见别的神明,我一定会先送他一戟,然后玩命逃跑,实在不行就自爆。
但根源神不一样,自创世者遗蜕中诞生的十二根源神,与后世从概念集合而成的神明不同,他们,他们更加的……
“对于‘死亡’来说,这里是连时间都遗忘的角落,一瞬间就是一万年,你不用担心赶不上。”
他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。
没有敌意。
我对此并不奇怪。
现在我坐在一条小船上,他坐在小船的另一头,身穿过于宽大的罩袍,一点皮肤都没有露出在外,摇橹在他的肩头斜靠着,并不摇动。
“迪斯,叫我来什么事?”
迪斯用说不上年轻,也说不上年老,就像尽可能抽离个人特色的声音回答:
“难道没什么事情就不能和你说说话了吗,安道尔,或者说安德烈斯?”
“……”
“别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我,我虽然知道,但我不是你的敌人。”
“我知道,我只是吓了一跳。嗯,这里就是‘死亡’领域啊,真是长见识了。”
除了小舟以及其上的两人,周围一片黑色,上方和下放的颜色完全一致。
但并不是我经常见到的黑暗。
正因为有光才会有暗,两者不可能单独存在,就算是魔界那样的地方也是有光明的概念存在,但是这里,但是这个“死亡”领域什么都没有。
一片虚无,不,应该说是一片死寂。
“对我来说,‘死亡’并不是这个样子的。”
迪斯敲敲肩头的摇橹。
“只是你认为是这样的,所以你才会看到这样的世界,看到这样的我。”
“那么真正的‘死亡’是什么样的呢?”
神明一般不屑于说谎,而且我确实没有在这里看到有时间的概念存在,也就当做和安娜大战后的放松了,和神明聊聊天也好。
“真正的‘死亡’啊……怎么说呢,应该是‘什么都没有’这样的吧。”
“出乎意料的,我很有共鸣感。”就像是安德烈斯至深的暗和费瑞尔永恒的光。
“哈哈,安德烈斯冕下真是很擅长聊天啊,可惜我这里没有点心,也没有维恩酿造的酒,只有‘死亡’多得很。”
“这里也没有茶,我有茶叶,但留在外面的‘阴影’领域中了。”
我指指上面,与下面完全一样的黑色。
“安德烈斯,‘生命’和‘死亡’是相互对立的概念,正如有光必有暗,有生必有死,我们缺一不可,但截然不同。”
“就像是萨恩的‘光明’与我的‘阴影’无法共存?必须有一方退避,但必须同时存在,否则就是归于虚无的结果。”
“字面上对,但实际不对,你和萨恩不是同一个等级,不必用这种小心机揣测我到底知道多少,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谈谈。”
“好吧,我道歉。”
“嗯,我想你已经理解我是什么意思。我的姐姐,莉芙(life),她经常去人世,以凡人的姿态带给幼子们生命的祝福,尤其喜欢新生儿,经常给人们接生。你见过她吗?她是个很有活力的女孩子。”
“像是斯蒂尼那样的?”
和人们所恐惧的形象不同,迪斯非常爱笑,他扑哧一声笑出来。
“哈哈哈,可不是青涩的小女生,是更丰满,更成熟的体型,毕竟她代表着‘丰饶的生命’啊。”
“嗯,所以呢?”
“别急,你看看我,我只能停留在这个领域中,日复一日的让逝者安息,你觉得作为正反两面,我们的存在方式如何?”
“你想说‘这是需要平衡,无论什么都需要平衡’对吧。”
其实除了海顿之外,我不讨厌其他神明,因为我知道他们为了自己所想要的未来做出了多大的牺牲。
但这不代表我就要装傻来接续话题。
“是啊,你都懂,我们都在依照自己的方式活着。”
“我都知道,如果是单方面的说教还是算了,我要回去了。”
“安德烈斯,对于魔王、未来、海顿你都懂,那么神明呢?你真的理解我们是什么吗?”
迪斯的语气还是如同朋友一般的友善,像是听不出我的抱怨。
“‘生命’是善变的,是热情的,是多种形态共存的,是自由的,是无常的,莉芙就是‘生命’,她就这样代表着生命活跃着。”
“……继续吧,我在听。”
“而‘死亡’,是安静的,是死寂的,是了无生息的,是空白的,只有一种存在方式,无论是怎样精彩的‘生命’都只会回归于同一种‘死亡’。”
他站起身来,背对着我,似乎在眺望着自己领域中沉眠的无数人。
“不分对错,不论是非,死就是死,从无例外,只是对于不同的个体来说死亡的方式不同。但终究归于同一条河流。”
“我懂,而且你应该自称为无尽之海才对。”
“哎,听我讲完,你不会懂得,正如我们都不懂‘无尽’为何物,你也不会懂‘根源’是什么意思。我们,十二个根源神代表着最为本质的概念,可以说是十二个基础的立柱,只要我们不倒,世界就会继续延续。”
“这也无法改变神魔是敌人的事实。”
“去过未来的你也知道,那是……用你的话怎么说?设定。对,就是设定,我们所订立的,对后世传述的设定。而且,魔族的敌人是神明,而不是根源神。”
“有意思啊,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。”
我真心实意的鼓掌,这一趟没白来。
“举个例子,魔王之子的人形难道不是‘规则’(契约神阿佩因特、狭义神奈若欧)?魔王之子所杀的人难道没有‘死亡’(死亡神迪斯),我们是一切,无处不在。”
“这么说来,根源神不只支持着诸神,也在支持魔王?”
“别说的我们像是骑墙派一样,我们只是在坚守自己的职责。对一切都一视同仁,公平行使权能,所以你们将根源的领域当成了一种常识,对于时间流逝、生人死去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,不去思考。”
“职责?你说什么职责?”
“我们主动背负的职责,根源就像是魔界最古老的魔王所拿到的那些最危险的权能,不能轻易动用,只能沉默,只能公平,否则就是万物的终结。”
要是这么说的话,那么根源神当中……
“没错,”迪斯兜帽下的双眼仿佛看穿了我的内心:“根源神中能够自由活动的,能带有目的性使用权能的,能够降低自己位格干涉人世的,只有元素神艾勒门特、力量双子神、莉芙,还有最后的……”
“……海顿那个家伙。”
“对啊,就是这几个家伙的概念相对灵活,就算对自己的权限领域稍作调整也不会让人世出现大幅动荡。而海顿……他太聪明了,将自己置身于一个不会影响世界的‘智慧’,也不会让自己的位格过低的程度。”
“那么要是按照你的说法,这样就很可疑了,为什么终焉之日前几天,安德烈斯会和所有的根源神交战,你们明明不能出战的……”
迪斯仿佛僵住了一瞬间,我感觉自己说错话了,他可能并没有看到这么遥远的未来。
愚者顺流而行,智者伺机而动,而真正看透一切的超越者则不发一语。
迪斯什么都不说,什么都不做,保持着“死亡”的纯粹和伟大,用高洁的姿态观测着人世,所以他才会有更高的位格,看到了遥远的未来。
不过他终究不是海顿,不会全知全能。
“哈哈,别在意,我只是惊讶于自己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……海顿原来是这样安排的,也好吧……我早就用预感了,不过结局还真是戏剧性,充满了英雄史诗的感觉啊,很好很好。”
“喂喂,你……”
那么,现在说点正事吧。迪斯大笑完后,稍显强硬的打断我的话语,这样说道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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